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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宁波市中心坐车一小时，可抵宁波舟山港北仑港区。层层堆叠、色彩斑斓的集装箱勾勒出港区最独特的风景线，不远处的海岸，数台桥吊正在繁忙装卸作业。作为连通世界的港口，宁波舟山港年货运吞吐量已连续十四年列世界大港首位。
由宁波市演艺集团制作，以改革开放以来宁波舟山港发展历程为背景，讲述两代港口建设者动人往事的舞剧《东方大港》，去年在国家大剧院首演，随后在第十四届全国舞蹈展演和中国上海国际艺术节亮相。
3月初，《东方大港》作为2023年度全国优秀舞剧邀请展演剧目，在成都完成了两场演出。据悉，该剧即将开启全国巡演，计划今年上半年完成20场演出，与更多观众见面。
在此之前，传统舞剧多从历史与民俗中汲取灵感，鲜少涉猎现实题材，特别是工业题材。因此，《东方大港》的创作对编导和演员来说颇具考验。实地调研和采风，成为此次创排过程的重要一环。
该剧编导王思思和钱鑫曾联手创作过多部出圈作品，包括荷花奖获奖舞剧《醒狮》和《努力餐》等。2022年6月，《东方大港》建组，近一年时间，他们一直生活在宁波，了解了宁波舟山港自1979年开始，经历内河港、河口港、人力港、机械港，直到成为现代化国际海港的过程。
作为《东方大港》第一批观众，在港口边长大，上世纪九十年代末成为港口建设者的竺士杰感慨万分，如今他是宁波舟山港北仑第三集装箱码头有限公司桥吊大班长。舞剧开篇，一艘万吨巨轮驶入舞台，令他回想起自己刚工作时，看见巨轮靠港时内心的澎湃：“站在码头上，远远看见船从海面上过来，像一座山似的，缓缓推进，庞然大物近在眼前的冲击力，非常震撼。”
硬核工业与柔软情感交织
在《东方大港》的舞美设计中，集装箱是最鲜明的元素。早在采风之初，港区里堆叠的各式集装箱便给主创团队带来震撼。在他们看来，集装箱的工业质感与城市中的建筑线条极为相似，它还是经济互联的证明，承载着百姓的衣食住行。
在剧中，集装箱可以任意转化成港口建设者工作与生活的场景，它可以是客厅、办公室、会议室，也可以勾勒出楼宇建筑和万家灯火。硬朗利落的线条与色彩，构成整台舞剧的硬核工业风格。
王思思和钱鑫接触了现代港口的各个工种和岗位，最终确定了两组四个主要人物，通过穿插讲述七八十年代和当代港口人的拼搏故事，刻画两代人之间、人与港口之间难以割舍的情感。
八十年代的代表人物“海”和“鸥”是一对热情洋溢的青年男女，在敢拼敢闯、甘于奉献的时代，他们挥洒青春，与伙伴一同开辟了大港的雏形，见证了港口从无到有。
“港”和“湾”，则是现代港口建设者的代表，也是该剧的两位主角。女主人公“湾”是港口一线的桥吊司机，男主人公“港”是技术研发人员。“湾”个性活泼果敢，“港”沉稳内敛，二人相遇相识的过程被舞者演绎得诙谐而浪漫，贴合当下观众的审美趣味。两人从事不同工种，在事业上彼此扶持，也昭示着大港逐步从传统作业走向智能化未来的趋势。
剧中，大港发展和人物成长两条线相互交织，主创团队截取港口发展阶段中的关键事件作为戏剧核心。现代港口集装箱吞吐量增长，国际化脚步加快，但遭遇外方的技术制约，“港”作为研发组组长，决心突破技术瓶颈，实现自主研发。“港”在面临研发困境时，经历沮丧，母亲“鸥”对父亲“海”的回忆，令他重振信心，在一次次受挫后迎来了成功。
剧中重点提及的n-TOS3.0系统是宁波舟山港自主研发的集装箱码头生产操作系统。它的研发成功，结束了中国“千万级”集装箱码头依赖国外系统的历史。作为亲历者，竺士杰对舞剧中展现的研发人员成功研发操作系统这一关键情节感触颇深。
“当时码头发展速度很快，堆场非常庞大，上万只箱子，系统运算得持续跟上。但是外方对我们进行技术封锁，于是我们集团就下决心启动自主研发计划。”竺士杰介绍，这套系统可以整体调配上万个集装箱，使得装卸作业更加精准高效，进而创造更大的经济效益。
竺士杰告诉第一财经，当时的研发由他在宁波港职业学校就读时的同学朱甬翔领衔，看到同学的故事作为主线，通过舞剧的形式演绎出来的时候非常感动：“他们的付出，打破外方技术壁垒，让码头能够安全高效地运行，真的非常不容易。”
在竺士杰看来，《东方大港》能够让更多普通观众了解到港口建设者所付出的努力，几代人接续奋斗追求卓越的精神：“我也推荐身边比我年长的朋友去看这台舞剧，里面有许多八十年代典型场景的表现，会让那个年代的人找到时代的回忆。”
在戏剧与生活之间做平衡
《东方大港》既有气势恢宏的劳作场景，也有优美抒情的舞段。如何诠释当代港口建设者的行为举止，对演员们特别是四位年轻主演而言，是一次前所未有的磨炼。在此之前，他们鲜少接触现实题材尤其是工业题材舞剧。
剧中“港”的饰演者夏天告诉第一财经，他们从小练习古典舞、民族舞长大：“跳古典角色可以说是驾轻就熟，因为我们接受了十多年的古典舞民族舞的训练，那种体态和身韵是比较好把握的。在这种训练体系下，去演绎一个真实生活中的人物反而是困难的，需要我们抛开那些古典范儿，琢磨生活细节。”
“比如表现唐代的故事，男女、百官、皇帝都会有既定的装扮、行为和概念。但是工业题材很少有参考，现代生活中的人是形色各异的，概念反而会很模糊。”剧中“湾”的饰演者王艺涵告诉第一财经：“你不能用演古装剧的技巧去表演，舞蹈语汇不能过于夸张，让观众觉得不够贴近现实生活。”
他们前往宁波舟山港采风，采风过程中，搜集图片和影像资料，与不同年代的港口建设者交流，观察港口建设者工作与生活中的状态，学会使用最基本的操作装置，进而在舞台上用肢体语言更精准地表达呈现。每一次演出都会打磨细节，一个眼神、一个回头和转身的节奏都会进行微调。
王艺涵饰演的“湾”是一名桥吊司机。为此，她去龙门吊司机的工作场地体验：“他们的工作空间其实非常窄小，两平方米左右，但是要在距离地面几十米的高空作业，通过过硬的专业能力，把集装箱准确无误地运送到规定位置，这份工作需要胆大心细。”
演绎“湾”的过程，让她感受到一份特殊的女性力量：“过去一些特别传统舞剧中的女性角色通常是‘他’的妻子、女儿、母亲，存在的意义就是成就他人的伟业。我们这个戏的编导有男女平等的意识，他们塑造的女性角色都具有自己的力量。”
《东方大港》是“鸥”的饰演者刘思雨接触的第一部舞剧，22岁的她要在剧中饰演一位母亲，她的回忆串联起两个时空的对话，除了现代戏之外，还要表现七八十年代港口建设者的精神风貌，对她来说也是不小的挑战：“鸥是一个非常有趣活泼的女性，无论年轻还是年老，她都是那样敢爱敢恨。在她身上，我感觉到那种八十年代的人才有的淳朴情感，在快餐时代的今天来看，非常可贵。”
对夏天和“海”的饰演者王政来说，令许多观众感动落泪的“梦境中父子双人舞”也是他们两人感触最深的舞段。父与子，两代港口人，在幻梦中实现了跨越时空的对话。夏天说：“亲情还是中国人血脉里难以割舍的一部分，尽管作为‘港’的我，成长环境里没有见过父亲，他只是在幻想一个照片上的人，无论什么时候梦见父亲，都会留下泪水。作为父亲的‘海’，看见房间里的陈设原封不动，似乎在等着他回来。我们很多场演出，在舞台上都会直接哭出声，那一刻对手演员传递的情感是非常真挚的。”
王艺涵对舞剧的结尾感触最深。两代人，四位主角面朝大海，看着万吨巨轮缓缓前行：“其实这段没有任何舞蹈语汇，但却有种此时无声胜有声的感觉。”她说，“我感觉就像是走过了许多人付出无数努力走出来的路，他们中的一些可能没能看见现在的港口，我很幸运能够看见这样的一幅景象，更觉得今天的美好来之不易。”
（实习生王一格对本文亦有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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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怡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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